头发丝上刻字 精微之处雕出艺术人生
发布时间: 2019-11-2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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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南方日报

一台显微镜,除了用来观察研究生物切片、生物细胞、细菌以及活体组织培养,还能用来做什么?在广东省工艺美术大师陈建全眼里,它是用来观察牙片、发丝等微小物件,并在上面进行微雕的重要仪器。

微雕,全称微型雕刻,是一种以刀代笔,以精小细微为特征的艺术形式,刻字时全凭感觉运刀,靠经验完成创作,创作原料小如牙片甚至细如发丝,作品颇有“微中藏世界,极致读华章”的妙趣。

“沉得住气、静得下心、耐得住寂寞”是陈建全的微雕“心经”。从毛躁小伙成长为今天的省级工艺美术大师,他的每件作品几乎都是一气呵成,靠的就是这“心经”。

但陈建全的微雕世界并不寂寞。33年来,深夜仿佛成为陈建全的好友,总能给他创造极为安静的环境以及旺盛的创作灵感。每到深夜,他习惯把双眼埋进显微镜镜筒里,看着一个个工整劲秀毛笔字在小小的牙片里、发丝上悄然显露,他的嘴角总会露出一丝笑容。

屏声息气间,陈建全不仅雕出了发丝里微小的书法世界,更雕出了自己广阔的事业蓝图。

偶遇大师并拜入其门下

陈建全现年55岁,是汕头澄海人。回忆起与微雕结缘时的种种,他的嘴里缓缓地吐出两个字:“缘分”。

1982年,陈建全在澄海隆都高中毕业,回到家里帮助父母干农活,但他并不想一辈子当农民。1986年,他便来到广西桂林做点小生意谋生,在漓江边开一间小店售卖凉果。由于此前他对中国书法颇有兴趣,在经商之余,他也不忘舞弄笔墨,乐在其中。

“潮汕人喜欢喝工夫茶,即便外出打工也会随身带一套茶具,当年,每次收摊后,我经常在屋子里一边喝茶一边写毛笔字,把书法习作贴在墙上‘孤芳自赏’。”陈建全说,一次偶然的机会,他的一张习作吸引了一位路过长者的目光。喝茶闲聊时,陈建全才知道,眼前这位朴素可敬的长者名叫周克强,正是我国知名的微雕艺术大师。

那天过后,年轻的陈建全经常“骚扰”周克强,从他那里了解到微雕艺术的奇妙之处,周克强也很愿意把微雕知识分享给这个的小伙子,“当时,听到周老师说起清末民初名士于硕曾在径寸象牙上作千字文,我简直不敢相信,觉得非常神奇!”陈建全说。

微雕的种种故事,在周克强的讲授下颇为传奇、有趣,陈建全大开眼界,越发不能自拔。从那时起,陈建全就决定要好好学习微雕,探寻其中玄机,并多次恳求拜周克强为师。

兴许是陈建全的憨厚真诚,或者是他的书法功底打动了周克强,陈建全最终如愿被周克强收入门下,并成为他的关门弟子,从此便与微雕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
苦练一年多“意外”刻出“处女作”

学艺之初,陈建全白天到各个凉果摊点送货赚钱,晚上就跑到周克强处学习微雕课。微雕是极致细微的活儿,当时仅有放大镜,他就用一根布条将一枚放大镜捆缚在右眼上,一块象牙片置于一只40W电灯泡上,开启自己学习微雕艺术的艰苦历程。

对于常人而言,保持一个姿势纹丝不动,双眼置于显微镜镜筒里观察,不消半天就已经受不了;对于陈建全来说,刚开始学习微雕,他的身体也发出强烈的反抗信号,尤其是他的眼腈难以忍受这种疼痛难熬,常常泪流不止。

“一开始练习时,师傅让我在牙片上刻字,刻满字后就把牙片磨平,继续刻。”陈建全回忆道。

在不知道磨穿了多少块牙片之后,陈建全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件成功的作品。他说,第一件作品的面世,竟是出于“意外”。当时,他已在微雕行业苦练了一年多。有一天,他如同往常一样在牙片刻写一首古诗《登鹳雀楼》,当他收上最后一笔时才发现,这首五言绝包古诗就这样被他完整地雕刻在牙片上了。

“这件作品我卖得500块钱,赚到了我入微雕行业以来的‘第一桶金’,足足让我高兴了好几天。”陈建全也在第一时间告诉父母和师傅,他们都叮嘱陈建全“不要骄傲,要精益求精”。

1990年,陈建全因故返回故乡澄海。临别前,周克强送了一件他亲手刻制的微雕小品,上面写着“艺海无涯,勤学苦练方成器,千锤百炼始为钢”。

作品曾入选上海大世界基尼斯纪录

师傅的教导和厚望,鼓舞着陈建全攀登一个又一个高峰。

回到家乡后,陈建全仍然坚持勤学苦练,微雕技艺也日益成熟起来。1990年初,陈建全立志向微刻领域的最高峰——发丝微雕进军。

“取材是发丝微雕的第一道难关。用于创作的发丝一般选用白发,刻好之后上了颜色就像是白纸黑字一样,看起来比较美观。”陈建全说,发丝跟牙片不一样,发丝上面是一层很薄的表皮,里面是纤维结构,要找到一根可以刻字的头发丝很难,用刀在上面刻字更是难上加难。

再难也没有难倒他。没有发丝,他就到理发店里寻讨。几经周折找到的不少发丝不是弯弯曲曲就是十分酥脆,尽管小心翼翼刻写,一刻便折,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清到底刻断过多少头发丝。“在发丝上刻字,对于力度的把握,需要更高超的技巧。用力太轻,刻出来的字是模糊的;用力稍大些,就有可能会戳断发丝,前功尽弃。”

功夫不负有心人。1998年,陈建全终于在9.6厘米长的头发丝上成功刻下《岳阳楼记》,全文382字连同2枚朱印,历时8个月才刻完。在100多倍显微镜下,这件微雕作品字字在目、清秀明晰、错落有致。

2000年,这件作品以“毛发微刻文字数量之最”入选上海大世界基尼斯记录。在基尼斯纪录的鉴定证书上有这样的评价:“其汉隶书体,古朴流畅,笔划清晰,气韵盈和,疏密有致,于幽微处见功力,是目前世界相同长度发丝刻字最多的微雕作品,为微雕艺术之精品。”

自那以后,陈建全的微雕作品越来越走俏,作品也多次荣获国家级、省级大奖。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、广东省工艺美术大师、广东省民间文化杰出传承人等光环也越来越多。

家人支持理解让他继续奔走一线

从艺30多年来,陈建全对艺术追求仍然孜孜不倦,生活中却甘于淡泊、朴实无华。回望追求艺术路上的点点滴滴,“苦中作乐”是他对自己的形容。

“创造一件好的作品,要以平常心对待。也就是说,你老想着作品做出来能值多少钱,或者把它作为任务来对待的话,反而会刻不好。而以平常心对待,达到一种‘无我’的境界,往往能刻出最令人满意的作品来。”陈建全说。

在他看来,他在事业上成功更离不开夫人舒翠燕背后默默的支持和鼓励。结婚这么多年来,她除了打点好家里的事情之外,还辅助陈建全制作微雕作品的硬纸板包装盒,让他每件作品都有一个“家”。

“我明白从事这一行业的艰辛。”舒翠燕说。“只要他做得开心就好,一切顺其自然。”舒翠燕说。

由于学习微雕需要异于常人的耐心和毅力,还要有深厚的书法功底以及一定的天赋,陈建全曾对这门技艺的传承问题焦虑不已。好在,他的次女陈妍希让他看到了年轻一代传承微雕的希望。

在他的孩子中,妍希对父亲的微雕最感兴趣,也最愿意尝试创作。从读初中起,妍希就喜欢向父亲讨教,尤其是喜欢问一些微雕的问题,她也喜欢静静待在一旁看父亲创作。

“她从初中到大学毕业,每逢寒暑假都会主动学习微雕,这些我都看在眼里。”陈建全说,女儿的微雕技艺进步很快,其微雕作品参加2015年广东传统工艺美术精品大展获得银奖,参加2016年中国深圳文博会时获得中国工艺美术文化创意奖银奖。这令他十分骄傲。

陈妍希如今在深圳一所小学当老师,微雕仅是她的业余爱好。不过,陈建全在教育子女方面非常开明,尽管女儿的微雕技艺比较成熟,他也不强迫女儿一定要抛弃本来的职业,按照他的意志传承微雕技艺。

“微雕艺术是可遇不可求的。”如今,陈建全依然特别珍惜与微雕的这份“缘”。尽管年事渐高,他仍然不忘初心地投身于显微镜下的微小世界,希望用自己的作品让更多人感受微雕艺术的神奇魅力。